我們是多拼命,才成為一家人:《我家的事》如何用沉默與溫柔說完一場家庭革命/ How Far We’ve Come to Be a Family: “Family Matters” and the Silent Revolution at Home
- Dylan Tang

- Aug 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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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知道我們是多拼命,才會成為一家人嗎?」
這句印在電影《我家的事》海報上的標語,看似簡單卻餘音繚繞。這不是多激烈的臺詞,也不是灑狗血的催淚,而是一句終於說出口的、略帶倦意的溫柔誠實。導演潘客印拍攝這部片時,選擇以自己家鄉彰化的老宅為主要場景,將童年經驗與記憶打造成一個兼具共鳴與詩意的視覺空間。

這部電影在2024年臺北電影節首映後,便引發觀眾熱議,並接連榮獲國內外肯定。其最大突破之一,是成為首部在紐約亞洲影展「Uncaged」單元中奪得「最佳劇情片獎」的臺灣作品。導演在紐約受獎時哽咽說道:「我是個膽小的人,拍電影是我人生裡最勇敢的一件事。」他把這部電影比喻為一次「uncage」的過程,一場從情緒牢籠中的掙脫的,也是一個向家庭、向社會、向自己的細緻告白。

24年戲裡戲外的家庭修復
《我家的事》選擇以四季為名為角色命名;春、夏、秋、冬。這不是單純的符號,而是導演對家人之間「氣候變遷」的細膩比喻。他們有時溫煦、有時乾裂,有時悶熱得說不出話。這部片橫跨24年的家庭故事,既沒有大事發生,也不強調戲劇性爆點,反而靠一場又一場微妙的爭執、沉默與牽掛,堆疊出臺灣家庭最熟悉卻也最難說明的情緒紋理。
導演透露:「每當拍攝到較重的情緒戲時,我會陪著演員去散心平復情緒,過程中我們會互相分享彼此的人生經歷,像是穿越時空陪伴對方渡過人生最黑暗的時刻。」這樣的創作現場,不只是導演帶領演員完成任務,更像是將創作時容易產生的情緒相互消化、避免在表演上的識讀誤會。甚至在拍攝結束後,劇組仍會私下聚會,像是尚未結束的家庭劇目,繼續在他們之間上演。
這種拍片過程中的情感投入,也讓演出自然滲透出真實感。曾敬驊為了一場吃香蕉的戲,堅持來真的,結果吃到吐,但仍繼續演出,展現了他的喜劇節奏與專注力。而影帝藍葦華與影后高伊玲在片中飆戲,更被現場工作人員稱作「太過癮了!」。導演特別稱讚飾演姊姊的黃珮琪,從短片《姊姊》一路進化到這部長片,「演技有爆炸性的成長」。

臺灣電影的新溫度
當代臺灣電影經歷過一段「社會寫實浪潮」,從《父後七日》、《當愛來的時候》到《孤味》,觀眾似乎逐漸對親情故事產生抗體。《我家的事》卻反其道而行,以極簡的敘事風格與不高聲的表演,重新喚回我們對家的想像。它不美化家,也不歌頌苦難,而是讓角色們在平淡對話中,一點一點地把愛說出來。有時透過一碗菜、有時透過一句「要走囉,小心喔」。

在此基調下,導演選擇與盧廣仲合作,不是為了票房,而是因為兩人有著共同的「鄉下孩子」背景與淡江大學淵源。當導演邀約時,盧廣仲僅用一天時間就答應,並包辦主題曲〈一路順風〉的詞曲創作。這首歌以台語書寫,在60秒預告MV上線後便在社群上引發熱議。觀眾留言「光看片段就想哭」、「這首歌太催淚了」想當然這不是商業炒作的催淚,而是經年累月積累在心中的那一口氣,終於有了出口。

〈一路順風〉MV中,道出家人之間最真摯的牽掛與期盼,也瞬間喚起許多觀眾想起自己在老家的爸媽。盧廣仲細膩處理詞曲,沒有口號式的情感,而是一層層堆疊的真實感受,與電影海報上的那句「你知道我們是多拼命,才會成為一家人嗎?」遙相呼應,都是說不出口卻一直存在的情感重量。

我們曾經失語卻仍選擇留下來
在得獎之後,導演潘客印特別感謝了自己的家人:「謝謝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,媽媽爸爸姊姊,謝謝你們帶我來到這個世界上!」這樣的致詞,是導演將無法言說的私人記憶,透過公共場域表達出來,並獻給所有仍在努力理解「家庭」意義的觀眾。
電影不會改變什麼,但它提供了一個契機,讓我們能夠坐在戲院的黑暗中,看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對話、吵架與沉默。或許也會想起多年來沒打電話回家的自己,或那張已泛黃的全家福。
《我家的事》是一部關於「還留在這裡」的電影。不是因為無處可去,而是因為我們願意留下來,哪怕曾經被傷害、被誤解、被冷落。正如導演所說:「我想透過這個獎項,將這股愛與勇氣分享給現在需要它的所有人。」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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